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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鵺

第二章:鵺

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口照进来的时候,鵺睁开了眼睛,蓝色与红色的异色双瞳隔着透明的玻璃罐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世界。她以抱着双膝的姿势漂浮在淡绿色的培养液中,那是被称为人工羊水的炼金术产物,据说是她的父亲霍恩海姆的独家发明。而她也不是人类,而是被称为“Homunculus(炼金生命体)”人工生命体,炼金术的产物。

除了尖尖的耳朵之外,Homunculus(炼金生命体)几乎和人类没有区别,不过鵺的身体还远远没有成熟,无法在外界生存,只能暂时呆在这个玻璃罐中。不过,虽然没有办法出去,但是她的面前的木质书架上却放着一本厚书,书被调整到刚好适合她阅读的角度,透过Homunculus特有的念动力,鵺可以翻动有些发黄的纸质书页。

那是一本关于炼金术的书,虽然一开始就给小孩看这个可能有点不合适,但是作为穿越世界边界的强韧灵魂,鵺获得了世界的馈赠——读懂这个世界的文字的能力。在穿越时空的时候,她的知识结构被替换,在原本的世界,他取得了高级军官学校的学历,读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。而这些知识转化后成了读写这个世界语言文字的能力。

这真的十分方便。

稍微集中视线,鵺努力想象书页翻动的样子,发黄的书页动了一下,然后按照她想象的样子翻到了下一页。呼呼~~轻轻吐出肺中的液体,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无法在液体中震动自己的声带。

书上知识匪夷所思。

很多东西鵺几乎无法理解,甚至说难以置信。在她原来生活的世界,炼金术不过是古代的传说,人类启蒙阶段的化学和药理学,是现代科学的根基之一。而在这个世界却成了一门犹如魔法的学问。

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,持有“魔力”。

利用自身的魔力,将一种物质转化为另一种物质,或者对不同的物质进行组合排列,从而生成完全不同的东西。杂糅了冶金、化学、医药学等诸多科学,以魔力和炼金程序为基础,形成了一个犹如魔法师般不可思议的职业——炼金术师。

看来在不同的世界,科学的定义也不同呐。

再次集中视线,鵺又翻了一页书。她的念动力随着身体的成长而不断加强,不过现在也仅仅能达到翻书的水平。更加糟糕的是……困倦感很快袭来……幼儿的集中力很差的,而且非常容易疲劳……

再次醒来,时间已经到了上午,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,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。拖把擦过地板的而声音从外面传来,鵺移动视线,只见穿着围裙的塔尼亚正在打扫地板上的灰尘,几只老鼠从书堆中跑出来,她面无表情的用拖把赶走了它们。不经意间,塔尼亚和鵺对上了视线,然后又毫无兴趣的继续干活儿。她脖子上的环状缝合痕迹非常醒目,形成了一道可怕的伤痕,鵺甚至猜想她的头不会掉下来过吧?

结束了打扫,塔尼亚提着水桶拎着拖把走出了房间,然后关上了门。

望着变得十分干净的地板,鵺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,她集中视线翻动书页,试着分散自己的不安。原来的世界,她死在了黑暗的原始森林中,而在这个世界,她却作为女性Homunculus重生了。而自己过去三十五年的人生,都是以男性的姿态度过的。突然变成了泡在培养液中的少女,让她感到非常不适应,一想到自己今后将以女性的身份生活,她就感到一阵眩晕。

如果是男孩子……就好了。

唉……

发出小小的叹息,鵺集中视线,翻动书页,用看书来打发时间。不知不觉,那本厚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,而上面的知识全都记在了鵺的脑海中。Homunculus的记忆力似乎也远高于人类,她很聪明,记忆力很好,这是个好消息。

如果不是少女的身体就好了……

思考又回到了原点,睡意袭来,鵺闭上了异色的双瞳,陷入沉睡。

再次醒来,时间已经到了下午。只要不离开这个玻璃罐,似乎就不需要吃饭,也不需要上厕所,营养完全由皮肤从淡绿色的培养液中吸收,就像在妈妈肚子里的胎儿一样。事实上,虽然已经苏醒超过一个月,但是鵺还未真正出生,她依然是个胎儿,呆在人造的玻璃子宫中。

来自外界的视线引起了鵺的不安,她向视线投来的方向望去,只见坐在书桌前的霍恩海姆正望着自己,他依然穿着那件有些破旧的外套,戴着反光的圆片眼镜,金色的头发向后梳着,但是络腮胡却显得有些邋遢。

“早上好,鵺。”他说,“啊,应该是下午好吧,哈哈哈~~”

发出有些脱线的笑声,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露出了笨蛋父亲特有的笑容,鵺不禁叹了口气,虽然自己的父母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轰炸中,但是他们要比这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靠谱得多。

“鵺~~”霍恩海姆张开双臂,“让爸爸抱抱好不好。”

说完,他把脸帖在了玻璃罐壁上,来回摩擦。看着他变形的面孔,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,拼命移开视线。

“亲子互动时间结束,哈哈哈!”霍恩海姆突然站直了身体,打了个响指,然后望向那本被翻到了最后一页的厚书,“哦哦,已经看完了吗?”

鵺用力点了点头。

“想看新书吗?”

鵺再次用力点头。

“好的好的,稍等。”霍恩海姆把那本书放回书架,拿起旁边的另一本书,“炼金术学完了,试试数学如何?”

说完,他笑容满满的把那本书放在了鵺的面前。不过鵺却一点都不高兴,因为她最讨厌理科啦!

日子一天天过去了,秋去冬来,白雪纷纷降下。

寒冷的北风在窗外呼啸,玻璃窗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,火焰在壁炉中跳动,发出噼啪的声响。在跳动的火光中,鵺抱着双膝漂浮在玻璃罐中,她的头发变长了很多,在淡绿色的液体中轻轻飘荡,当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居然是淡紫色的时候,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,那是在她原本的世界几乎不存在的发色,近乎透明的紫发丝在反射着光线,真的非常美丽。不过,随着身体的成长,玻璃罐变得越来越狭窄,现在鵺已经不能很好地在里面活动身体了,被迫缩成一团。

虽然这样有些难受,但是她依然忍耐着,等待自己能够真正出生的日子。

塔尼亚每天都来打扫卫生,偶尔她会用抹布清洁玻璃罐的表面,但是每次都是趁着鵺睡着的时候进行。不过偶尔鵺会被她的动作惊醒,不过这个时候,她几乎立刻就会结束打扫,拎着水桶快步离开。

鵺能感觉到,塔尼亚并不喜欢自己。

但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。

终于,在苏醒半年之后,鵺迎来了真正出生的日子。她被霍恩海姆小心翼翼的抱出了玻璃罐,拼命咳出肺里的液体,她大口的呼吸着寒冷的空气,手脚几乎没有力气,她甚至无法自己站起来。塔尼亚非常细心的用毛巾为她擦干了身体和头发,然后用棉被为她保暖。她的手法十分熟练,似乎以前照顾过孩子,但是鵺已经不是孩子了,她的精神年龄早就超过了三十五岁,被这样一位年轻女仆照顾,让她有些不自在。

“谢……谢……”从喉咙里发出声音,鵺望向塔尼亚。但是她却再次避开了她的视线,并快步走出了房间。

现在房间内只剩下霍恩海姆与鵺两个人,鵺有点警惕的望着他,霍恩海姆却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,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。

“真是漂亮的头发呢,”他温柔的笑着,“欢迎‘出生’在这个世界,鵺。”

“谢谢……”鵺发出了更加清晰的声音。

霍恩海姆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。

“哪里出了问题吗?不应该这样啊。”他沉思着,“鵺,我叫什么名字?”

“霍恩海姆。”

“那个女仆姐姐呢?”

“塔尼亚。”

听到鵺的回答,霍恩海姆的表情僵住了,他的脸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,在发展成面部变形之前,他急忙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
“啊,抱歉,最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。”他说,“鵺,你能听懂我的话吗?”

鵺用力点了点头。

“而且你还能说话。”

鵺再次点头。

“不对不对不对!”霍恩海姆摇着头,不知为何,他望向鵺的视线一瞬间变的冰冷起来,“失败了吗?人工灵魂的炼成果然出了问题?真是奇怪,太奇怪了!不过,这样也不错,作为一个特殊的案例……总之先放一边吧。”

鵺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,但是沉重的危机感却激活了她的生存本能。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那个疼爱女儿的笨蛋父亲了,他正在思考非常危险的事情。必须先下手为强!也依然记得在上一次人生中学会的各种战斗技术,只可惜,这具身体却不听使唤。她的手腕纤细的像是玻璃工艺品,身体缺乏肌肉,十分瘦弱。别说进行战斗了,就连翻身都很困难。

“嘛,这样也不错,也许。”霍恩海姆转向鵺,却露出看着小白鼠一样的眼神,“鵺,虽然有点抱歉,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哦。”

鵺点了点头,她不是很明白“好好活下去”是指什么。在很久之后,她才明白霍恩海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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